他不像沈知乐,有家世有背景,还有沉稳的性子,在郡主面前从不胡闹。
人家落落大方的,多有大家风范啊。
陈焕停了半晌,性子一横,破罐子破摔道:“不然郡主纳沈知乐入府吧。”
说了这话,莫名有种快感自心头升起——
一种自残让别人心疼的快感。
仿佛他给了自己一刀,就能换来一点儿怜惜。
枫黎抚在了头上的手掌一顿。
唇畔的笑意消退。
她问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陈焕背脊僵了僵,隐约察觉到了她的不悦。
他别开脸,忽而有些心虚: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”
枫黎这回真有些生气了。
她对陈焕那么好,一切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事他都不会做,对沈知乐也是一样快刀斩乱麻。
可换来的,竟然是他一句纳旁人入府?
她面色微沉,食指抵着陈焕的下巴,将他的头抬起来。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陈焕的眼神一直使劲儿躲避她。
又有水光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……”
陈焕在她面前总是很爱哭。
生气时哭,高兴时哭,委屈时也哭。
这回自己撒气说了句错话……还是哭。
弄得跟她欺负了人似的。
他真像是水做的,好似一掐就能掐出汁水来。
“陈公公。”
开口时,陈焕的眼睛闪了闪。
她沉声道:“劝你在我真应了你纳人进来的建议之前……”
“好好哄哄我。”
陈焕见她说真要纳人进来,先是生气惶恐,一口气狠狠提了起来。
继而忽的一下又泄了气,纳过闷来——
郡主这是叫他哄的意思??
他有些疑惑,看着枫黎眨眨眼睛。
枫黎倒数:“三……”
“奴才错了!”
陈焕也不管自己理解的对不对,抢着迅速认错。
枫黎一直低头看着他:“还有呢?”
陈焕见她面色缓和,劲劲儿的小性子又爬上来了。
他别开脸,低低地哼了一声:“奴才叫郡主纳人还不是为郡主着想,别家那些大娘子主动说起纳妾还要被夸赞贤德呢。”
“二……”
陈焕赶忙道:“奴才又错了!”
他说完,又莫名生气。
是啊,他那么大度,凭什么反倒是他开始道歉了?
他抬起头凶巴巴地瞪向枫黎,又在与她眯着的双眼对视时,心虚垂眸。
抿抿嘴巴,还不自觉嘟了一下,好像敢怒不敢言。
枫黎都幻听出了那一声气鼓鼓的“哼”。
她命令:“接着说。”
“奴才胡说八道,郡主甭跟一个下贱的奴才一般见识。”
“是奴才耍浑,不该提起旁人的。”
“奴才知道郡主对奴才好,干干脆脆地拒绝了沈小公子,都是奴才心眼比针尖还小,非得不停地跟他比,郡主就原谅奴才这一次吧,别生气了。”
枫黎很少听见陈焕说这些。
一般这种表白、哄人的话,全是她说给陈焕听的。
这回两人互换一番,听得她心里冒了甜水。
她抿唇,却压不下唇角的笑。
“奴才一心一意喜欢郡主,郡主是知道啊。”
“奴才只是……太喜欢郡主了,生怕郡主哪天厌弃奴才了……”
陈焕一开始说得气呼呼的,越到后面越是委屈。
他为了讨郡主喜欢,为了学着端庄大气有点儿“正夫”的样子,忍了好些天不耍性子不生气,把自己该做的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,就连今天出门被所有人看不起也独自忍下来。
到最后,却变成他在道歉。
他带着重重的鼻音呼出一口气,不想再说话再道歉了。
扶在脸上的手指往后移。
枫黎弯腰,渐渐与坐着的陈焕平视。
陈焕还以为她又要让他“接着说”,却听到眼前一声叹息。
枫黎抚了抚他的耳朵,往前吻在他唇上。
她哄道:“所以陈公公到底为什么那么说啊?我听了会生气也会难过的。”
陈焕没忍住,一下子抽泣出声。
他扑进枫黎怀中,染着哭腔委屈吧啦地告状道:“百姓们都知道奴才的身份了,所有人都指指点点的,觉得奴才这等不男不女的臭阉人配不上郡主……”
不自觉地往她怀里蹭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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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日还有百姓对奴才指着鼻子骂。”
“还有那沈知乐……”
“之前他说奴才恃宠而骄, 郡主早晚厌弃了奴才。”
既然开了头,陈焕就把最近这十来日的委屈通通说了出来。